千百年來,任寒風吹斷云煙,任瑤臺空望秋月,西樵山的書院宛若早春開放的朵朵雪梅,飄灑著特有的文化清香,讓人那樣癡迷,那樣不舍。
很喜歡在驟雨初歇的時候去拜訪西樵山的書院遺址。據(jù)說,書院始于唐明皇時期,是天下文學之士讀書考舉的“搖籃”。那時候村設有學塾、私塾,鄉(xiāng)設有書舍,書院則是一個地方的最高學府,我想可能相當于當今的高等中學。
西樵山的書院,盛于明、清兩個朝代。明正德年間以后,山上有四間書院,即云谷書院、大科書院、石泉書院和四峰書院。登山求學者甚眾,探求理學,專談心性,西樵山也因此有“理學名山”之稱。四大書院均毀于明、清兩代,只有部分院墻、院基存在;清代又有了三湖書院、云溪書院、云瀛書院,在近代也被毀或改作他用。只剩下唯一的、也是最為著名的一座三湖書院。
三湖書院位于西樵山白云洞景區(qū)的半山腰,松柏蒼翠,綠樹掩映。微雨初歇的下午,我沿石級而上,林梢間不時傳來一陣輕微的顫動,不時有水珠和落葉從頭頂上如驟風暴雨般落下,帶著一股郁郁不得志的凄涼和無奈落在我們頭上、肩上,一棵棵樹肅然而立,空氣中漂浮著一股滲著書香味的清新。
遠遠地看著民族英雄林則徐書寫的“三湖書院”門匾,心在剎那間變得凝重和蒼涼,不由地想起當年楚霸王的感慨:“力撥山兮氣蓋世,時不利兮雅不逝,雅不逝兮可奈何?虞兮虞兮奈若何!”
書院建于清乾隆五十四年(1789年),因為位居于應潮湖、鑒湖、會龍湖之間而得名。書院門口左側立有一尊康有為的銅像,他那并不偉岸的身影就佇立在我身邊。銅像不大,手持一卷書,目光堅定的望著遠方,臉上有份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堅毅。銅像下面有寫有“戊戌搖籃”幾個描紅字樣,字體不大,卻那樣清晰。1878年冬,年僅21歲的康有為對國家的前途和命運深感感到迷茫、憂慮,遂離開嶺南儒學大師朱次琦,來到三湖書院,苦苦讀書2年,探索變法維新、救國強民之路。出山后,他辦學上書,鼓吹維新,發(fā)動了轟轟烈烈的戊戌變法。三湖書院也就有了 “戊戌搖籃”之稱。
書院重建于1987年,面積不大,一座兩進,青磚白瓦,古色古香,里面的木制擺設因年代久遠顯得有些陳舊,猶如康先生的那段蒙塵歲月。院內(nèi)松柏蒼翠,雕欄玉砌,更為書院增添了一絲莊嚴肅穆。里面陳列有康有為的詩作和史料,以及石景宜先生贈送的線裝藏書。書院里面掛著3副掛聯(lián),分別為梁啟超所作的 “春盡花魂猶戀石,雨馀山氣欲吞湖”;劉逸生、關山月等人所作的“醫(yī)國奇方芳百日,補天壯志志三湖”;曾景充題的“維新救國長素筆,弘道宣經(jīng)景宜心”。掛聯(lián)象征著康先生孜孜不倦、積極探索的一生。思景睹物,我的思緒已穿越時間和空間,思考也變得越來越沉重,越來越冷峻。仿佛聽到了康有為這位變法領軍人物當年激昂悲壯、100多年來依然沖擊著每一個中國人的吶喊。山風呼嘯,細雨亂飛,天地間仿佛傳來一絲嘆息,嘆這位改革志士生不逢時,嘆這位維新人物難遇明主。如果他生在今天不斷改革創(chuàng)新、開拓進取的新中國,有為先生或許真的會“有為”。
走出書院,雨水沖洗過的山林蒼翠欲滴,郁郁蔥蔥。我不由地想起變法失敗后,譚嗣同等“戊戌六君子”被那拉氏殺害后,康先生為譚嗣同所作的悼詞:“復生奇男子,神劍吐光瑩。長虹亙白日,青鋒指蒼溟?犊畢枤饷,從容就義輕。竟無三字獄,遂以誅董承。毅魄清于天,神旌化長星!”悼詞表達了他對并肩作戰(zhàn)的戰(zhàn)友深深地贊嘆和懷念之情。
走到白云洞景區(qū)門口,回頭再望,書院又掩映在松柏叢中,不添一份恬靜之美。西樵山的書院文化無論如何也是感受不夠的,因為有文化的浸潤,西樵山永遠顯得那樣深沉,那樣凝重,彌漫著千年不散的文化香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