·奢侈與驚險--蓑蓑海南開車記事
我幼年時就膽小如鼠。
3歲時候,爸爸經(jīng)常要挈婦將雛坐長途汽車,在盤山公路上顛簸差不多兩小時,到達30公里以外的另一個縣城——那里住著我的外公外婆。那時候的30公里山路,迢遙得像是萬水千山,媽媽的遠嫁就有些昭君出塞的意思,回娘家在心頭的隆重可想而知。
與爸爸的鄭重其事媽媽的歸心似箭相反,他們3歲的女兒卻表現(xiàn)得很不給面子,哭啞了嗓子都不肯上那個“大轎子車”。爸爸的腳一蹬上汽車的踏板,我就像錄音機被按了PLAY鍵,哇哇開哭;只好撤下來,好,哭聲立刻STOP。這情景讓司機心煩得皺緊眉頭:“上不上啊倒是!”爸媽陪著笑臉,連連說:“就好就好,這丫頭膽子小!笨墒窃趺茨堋熬秃谩蹦?巴掌威逼,糖塊利誘,全部無濟于事。
怕車怕得最嚴重的一次,是鄰居嬸嬸一把野草莓幫了大家的忙。爸爸說,從嬸嬸將手掌展開那一瞬開始,我就被那鮮紅的小果子吸引,以至于伏在爸爸肩上再次進入車廂時忘記了哭泣。這簡直讓全車人都如蒙大赦,汽車于是立刻啟動。但是,列位看官千萬不要以為野草莓完全壯了小丫頭的膽量,接下來的一路旅程,它們搖身一變成為荼毒衣裳的兇器——我把手里的果子全部捏爛了,殷紅的汁液染了爸爸的白襯衫一大片!原因當然很簡單,還是害怕的,只是收了那么嚴重的賄賂,實在不好意思大放悲聲而已。
很多年后,老爸講起這一段,面含笑意、津津有味的樣子,但我猜想當年那個寒酸的知識青年、鄉(xiāng)村教師,唯一一件上得了臺面的白襯衫給女兒毀了,肯定心疼得厲害,無奈看著稚女尚且梨花帶雨呢,無論如何不忍發(fā)作。
據(jù)說從野草莓事件后就不哭了,我在車上一般都很安靜,表情嚴肅,直視前方,偶爾偷眼看一下司機,如窺天神。
但是好景不長,沒幾年,搖擺在山路上的“大轎子車”停運了,不知道什么原因,總之,這一來去外婆家更變得征途漫漫。我們不得不求那些過路的卡車司機幫忙,通常是拉煤或者沙子的大車,路上的蹣跚自不必說,單是攀上那龐然大物的過程,就足以讓我視若畏途,每次都由至少兩個人連托舉帶拉扯才能翻進車斗,而我早已面色如土。
攔車受挫的遭遇屢見不鮮,那些日子里我看著那些絕塵而去的卡車,知道世界上大約沒有比駕駛員更傲慢的人了。及至很多年以后,在西藏,看見同樣希望搭車的藏族同胞伸出的手里夾著一張鈔票,才擊節(jié)贊嘆這實在是個好法子,當年我們怎么沒有想到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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